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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严鸣游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方敬弋和严鸣航同时在的周末晚上,站在门外听着动静应该是两个人在吃饭,扯了扯军装领带,伸手拧门把手,蹬掉皮鞋,低头找属于自己的拖鞋,声音不大:“我回来了。”

    很平常,就像按时上下班的丈夫在和妻子打招呼,只是这一次上班时间有点久,工作地点也有点远,严鸣游踏进温暖的拖鞋里,抬头看餐桌上两个愣着的人。

    “哥,”严鸣航最先反应过来,“吃饭了吗?”

    方敬弋已经搁下了碗筷,冲进了严鸣游怀里,严鸣游被他撞得后退几步,稳住身体,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在地上,反手揽住方敬弋的腰,温暖的掌心在方敬弋的脊背上摩挲,方敬弋抱得紧了点,埋在严鸣游胸膛上深呼吸,闻到熟悉的冷杉香味,还有一丝来自西北的灰尘味道。

    “吃过了,”严鸣游摇摇头,让严鸣航不用拿碗筷,低头看方敬弋,“怎么抱得这么紧?”

    “太想你了。”方敬弋仰着脖子看严鸣游,西北的气候好像真的很差,严鸣游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睛下一圈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原本的小分头松散掉,细细碎碎的头发在额前,稍微遮了点眼睛,眼底罩着层疲惫。超爱狗诺!

    “嗯,我也很想你,”严鸣游拍拍方敬弋的背,“先去把饭吃了,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他把军帽摘下来拿在手里,捡起公文包,拖着步子往楼上走去,方敬弋总觉得不安,忧心忡忡地看着严鸣游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回桌子前继续吃饭。

    “感觉不太对劲,”严鸣航有些犹豫,“哥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也觉得。”方敬弋皱着眉,语气里满满地担心。

    “先吃饭吧,你不吃饭等会哥又怼我,”严鸣航拿筷子敲敲碗,拉回方敬弋的思绪,“方敬弋,吃饭了。”

    方敬弋翻个白眼,伸手掐了一把严鸣航的手臂:“叫谁方敬弋呢,没大没小,你也得叫我哥。”

    “嗯嗯,”严鸣航跟着严鸣游也深谙给方敬弋顺毛的技巧,反正什么事都是方敬弋对,先顺着再说,“嫂子,吃饭了。”

    “……”

    严鸣游一直没下楼,方敬弋中间上去推门看了看,他正侧躺着睡觉,大概是这次任务真的很累,方敬弋就没打扰,把一边的军装拿好,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你哥睡了,”方敬弋让严鸣航把吸尘器关了,“小点声,估计太累了。”

    方敬弋抖着这身军队常服,抖下来不少灰尘:“我去把他的军装洗了,你去洗碗吧。”

    常服不能机洗,只能手洗,得小心小心才行,免得弄坏了。

    “等会,”严鸣航瞟了方敬弋一眼,“你去洗碗,我去洗衣服,你不会洗常服。”

    方敬弋急了:“我怎么不会洗常服了?”

    “你打算怎么洗?”严鸣航把常服拿过来,“手机百度啊?你的水平顶多洗个碗,洗坏了就麻烦了。”

    “你们哥俩怎么都把我当白痴养啊?”方敬弋气得脑袋疼,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往厨房走。

    “差不多了,”严鸣航也撸起袖子,拿着军装往卫生间走,“半个白痴。”

    晚上方敬弋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严鸣游都没有要醒的征兆,方敬弋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掀开被子躺上床,床铺下陷的窸窸窣窣声在黑暗里显得突兀,他怕吵醒严鸣游,僵着身子不敢多动,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往被子里挪,终于把脖子以下的身体埋进了被子里,方敬弋松了一口气,偏头看严鸣游,还睡着,就是两道眉毛皱着,也不知道在为什么烦心。

    季节已经进入了初冬,十一月份的晚上凉气加重,方敬弋的脚不容易暖和起来,现在正冰冰的,缩在一起,旁边Alpha的躯体正不断散发着热量,方敬弋觉得冷,忍不住往严鸣游那边挪了点,但脚是向着后面的,他怕冰到严鸣游。

    方敬弋又往下面挪了点,只露出一张脸,严鸣游面对着他侧躺,精壮手臂枕在脑下,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严鸣游五官生得精致,眉眼分明,凛冽正气从眉宇间一点点释出,眉骨高耸,衬得眼窝更加深邃,像幽深的峡湾,眼睛就是峡湾里盛着的深不见底的温水,鼻梁是峡湾边的高大山脉,坚定挺拔,方敬弋把脸凑过去点,严鸣游的呼吸喷洒出的热气就打在方敬弋的脸上,热热的,还带着痒意,像他平时那些轻轻的吻。

    黑暗里他们面对面侧躺,方敬弋只能借着透过窗帘的路灯昏黄光线稍微看得清严鸣游睡着的模样,他们的鼻息交缠,呼吸的律动像是心跳的延伸,在空气里和心脏中那些热烈的情绪发生化学反应,释放热量,成片成片的温暖在这间卧室里翻滚,方敬弋觉得脚慢慢地热起来了,他很想钻进严鸣游的怀里,被宽阔胸膛紧紧包围,但现在想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对方睡觉也很不错。

    他觉得心上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扫来扫去,心尖上痒得厉害,方敬弋扬起脖子,在严鸣游柔软的眼皮上亲了一下,这个吻好像没把握好力度,方敬弋有些懊恼,他看着严鸣游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又闭上。

    严鸣游醒了,方敬弋没必要再小心翼翼,他立刻张开手,钻进严鸣游怀里,抱着人的腰腹在胸膛上蹭了几下,身体尽可能地蜷起来,那双大手配合地搂住他,头顶上是温热的呼吸。

    “你醒啦。”

    “嗯…”严鸣游声音还带着睡意,沙哑又低沉,“被你亲醒了。”

    方敬弋又抬头,在严鸣游的下巴上亲了几下,亲到一些深深浅浅的胡渣,方敬弋没停下,又顺着下巴一路亲下来,伸出舌尖在喉结上舔了舔,亲得越来越急躁,严鸣游手掌移到方敬弋的后颈,按住方敬弋的后颈,低头看他,黑沉的眼睛盯着方敬弋的嘴唇,盯了一会,俯身亲上去,在腰上的手也慢慢收紧,不轻不重地啃咬方敬弋的嘴唇,把人亲得喘不过气来才放开,方敬弋呼吸粗重,眼睛里亮亮的,有液体在流动。

    “委屈什么?”严鸣游手指穿过方敬弋的发间,指腹在发根处摩挲,“是不是要哭了?”

    严鸣游不问还好,一问方敬弋就憋不住眼泪,他抓着严鸣游的衣领发狠似的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温软软:“太想你了…两个星期,好想你。”

    “现在回来了,”严鸣游拍着方敬弋的后背,“有没有好好吃饭?”

    方敬弋擦干眼泪,吸吸鼻子回话:“有,但是严鸣航做的菜没有你的好吃,他还嫌我碗洗不干净。”

    严鸣航就是不耐烦,一点都不像严鸣游,从来不嫌弃他,还总是亲他鼓励他,方敬弋想着又委屈了。

    “那有好好睡觉吗?”

    “冷,”方敬弋抬起脚,在严鸣游大腿上蹭,“没人和我睡觉,冷得睡不着。”

    严鸣游伸手把方敬弋的一对脚握住,语气愧疚:“下次一定不出去这么久,以后我都争取小任务。”

    “嗯,”方敬弋迫不及待地点头,“你不在我干什么都觉得不舒服…”

    方敬弋有好多话想和严鸣游说,缩在严鸣游怀里絮絮叨叨的,严鸣游耐心地听他嘀咕完医院里的事,又听他抱怨严鸣航的对自己没大没小直呼其名,附和着说一定让严鸣航叫方敬弋也叫哥,说着说着,头顶又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方敬弋抬头看,严鸣游又睡着了。

    看来这次的任务不轻松,方敬弋在严鸣游有些干燥的嘴唇上亲了亲,声音很小:“晚安。”

    严鸣游反常的疲惫让方敬弋一直惦记着,他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方敬弋能感觉到是让严鸣游烦恼的事情,烟灰缸里的烟头变多了,有时候半夜方敬弋醒来,发现身边冰冰凉凉的,严鸣游披着大衣,在阳台上抽烟,他不知道要怎么问严鸣游发生了什么,或者问你在想什么,只能在心里憋着担心。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周五的下午,方敬弋休半天假,打车回家想休息休息,刚进家门就敏锐地闻到一股烟味,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去拉紧闭的厨房门。

    严鸣游坐在地上,指间还夹着一根烟,地上是几罐喝空的啤酒。

    第39章

    严鸣游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他双腿屈起,膝关节把黑色家居裤撑起了一个弧度,隐约能看见膝盖骨并不平滑的线条,头发湿漉漉的散在额前,抬眼看了一眼方敬弋,伸手把那根烟咬在嘴里,手撑着地站起来收拾啤酒易拉罐,含糊不清地说话:“别进来,都是烟味。”

    “不用收拾,”方敬弋叫停,“我陪你坐会。”

    地上的烟灰缸里烟头不少,严鸣游把手里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咬着烟的滤嘴重新坐在地上,方敬弋坐在了严鸣游对面,靠着灶台,双腿盘好,他歪着头看严鸣游,严鸣游正伸手去拿咬在嘴里的烟,手背嶙峋,青筋弯弯绕绕,一路攀过手腕,消失在黑色衣袖里,烟重新被夹在指尖,稳稳地在指节和指节中间的软肉上待着,烟靠近烟灰缸,严鸣游用大拇指弹了弹滤嘴,灰白灰白的烟灰就掉进烟灰缸里,方敬弋看他的动作看得入神,呼吸之间都是烟味,严鸣游吐出的烟圈变形散开,从唇旁缓缓升起,把那双漆黑的眼睛遮掉。

    厨房里酒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方敬弋抽抽鼻子,开口说话:“你从哪里学会抽烟的?”

    “从军校毕业之后,”严鸣游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往上撩,“那时候在部队里当排长,管新兵管得累,晚上跑出去和同期的战友一起抽,当解压。”

    “难怪林决也抽。”方敬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止他,”严鸣游摇摇头,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那一点橙红的星火很快失去了光亮,“我有很多同期的战友。”

    严鸣游手指交叉,搭在膝盖上,低声解释:“有人退役,有人殉职,有人调离岗位,还留在这里的就只剩林决了。”

    方敬弋点点头,伸手去抓严鸣游宽大的手,一点点把十指挤进他的指间,握得很紧,手心温热,像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把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情说出来。

    “在西北,”严鸣游深呼吸一口气,“我带的队里有一个中尉牺牲了,那天晚上我刚刚和他换值没多久,他就被人一枪崩了。”

    抓着方敬弋的手指突然收紧,方敬弋的手指被夹得生疼。

    “他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很年轻的,死在沙土地上。”

    严鸣游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个场景,全队戒严,他端着枪一步步走出去,脚下发颤,大脑发胀,作战靴踩在沙土上,靴底碾过沙粒发出细碎声音,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他们的人朝任务对象开枪了,可能是任务对象没打准,但是真正出了房间,严鸣游还是看到在他趴过的地方躺着年轻中尉,子弹从军帽边缘穿过,打穿大脑,那身作战服上沾满了灰尘,全队谁也没动,没有人敢贸然上前,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埋伏在附近,严鸣游抓紧手里的枪,躲在墙后,一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他知道整个队伍里其他人都是这样的,眼睁睁地看着死去的战友尸体躺在地上,却不能上前。

    任务结束后尸体被运回原驻地,严鸣游参加了葬礼,在办公室里换了任务前提前放置好的礼服,作为带队军官,戴着白手套手捧中尉遗照,遗照靠着礼服胸前的金黄穗条,他踢着正步往前走,军队礼用皮鞋踢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整齐有力。

    棺里躺着中尉遗体,身着整齐礼服,盖着红色军旗,严鸣游就站在离遗体不远的地方,站得笔直,年轻中尉还没结婚,家属区只站着他的父母,一片肃穆中只有他们压抑不住的哭声,然后是三声枪响,全队脱帽默哀。

    严鸣游不是第一次参加军人葬礼,但这一次他格外地失落和恐慌。

    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死亡,害怕有一天躺在棺材里接受全队脱帽默哀的是自己,害怕有一天三声枪响为自己鸣,那个中尉在和他换值的时候还精神满满,可是几分钟后就停止了呼吸,严鸣游猛然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可能是下次任务,下下次任务,他也会这样突然的死去。

    如果方敬弋没有出现在他单调乏味无所留恋的生活里,那死了也算是为国效力,没什么好遗憾的,可偏偏方敬弋会每天缩在他怀里,冲他撒娇向他索吻,每多过一天,严鸣游就对生活多一分留恋。

    他害怕方敬弋离开,也害怕自己死去,贪心地希望他们俩谁都不要出任何意外,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活在这座城市里。

    “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觉得,我不可能一直这么幸运,”严鸣游说话声有点抖,“我出了很多任务,每一次我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但我有不少战友,他们…”

    严鸣游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喉头处哽得难受。

    要怎么用语言向方敬弋说明,他害怕不知是远是近的死亡。

    方敬弋蜷起腿跪在地上,往严鸣游双腿之间挪去,看着严鸣游的发顶,那儿有一个小发旋,圆圆的,周边的头发长得柔顺又规整,他伸手把严鸣游的头揽过来,让他把脸埋在自己柔软的毛衣上,毛衣针线的间隙中都响起了严鸣游略微粗重的呼吸,热热的,铺在方敬弋的小腹上。

    “我这一个星期一直都在想,想我会不会也在某次任务中牺牲,”严鸣游抱紧了方敬弋,手指屈起用力,隔着毛衣按在方敬弋后腰软肉上,“想,如果我有一天真的…你要怎么办。”

    他们都是见过太多死亡的人,方敬弋想,严鸣游在很多地方见证死亡,这次在西北大漠上,也许上次是在西南雨林里,上上次,又会在哪?他没有去过这么多地方,也没有试过严鸣游经历过的种种危险境地,方敬弋过去的很多时间里都是在医院的那条走廊上,见到很多人被推进手术室,又被推出来,有人盖着白布没有任何呼吸的被推出来,也有人被手术刀救回了一命,方敬弋看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在病房里走廊上悲号哭泣,见得越多,方敬弋越对生活留恋。

    但是人终有一死,生命长长短短,就像丝线从纺织机中抽出来,一路飘过数不清的景色,湖泊山川,风月云天,最终都会被切断,掉入无尽黑暗。

    “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方敬弋声调缓慢,语气平静,“没有人能够预知死亡,它可能发生在很多年之后,也可能是明天。”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没有人可以逃避它。

    方敬弋伸手去摸严鸣游后脑勺上的碎发,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碎发有些刺手,整个掌心都开始发热。